津门巨贪皮黔生:没有情妇十余年行贿者只有一人死缓后转无期
2008年8月23日,北京奥运会闭幕式前一天,在首都国际机场宽敞明亮的大厅,一众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中,一位身材高挑、穿着考究、面庞白净的中国女孩,特别引人注目。她叫皮晓萌,是美国最大的银行之一——花旗银行行政总裁秘书。她此行的重要目的是陪同领导观看北京奥运会闭幕式。
从小生活独立的皮晓萌,14岁那年,就凭着自己的刻苦努力考取了美国的一所高中。因为父母工作忙,她独自一人在美国陆续读完高中大学。后来又通过努力,考取美国哈佛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硕士毕业后,因为品学兼优,她其后顺利进入让无数工商界学子羡慕的美国花旗银行工作。
这样独立自主、努力要强、才华出众的女孩,若是放在普通人家,绝对是无数亲戚朋友羡慕的对象,也是他们用来激励自家孩子努力上进的最佳榜样。
可是,如此独立优秀的皮晓萌,却并非出自普通人家。她的父亲皮黔生曾任天津市委常委、天津滨海新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她的母亲黄桂芳曾任天津社会保险基金管理中心主任。
父母皆为高官的皮晓萌,虽独自在美国求学工作多年,可是她的吃穿用度,普通人家的孩子望尘莫及。她大学就读的哈佛商学院,是美国最好,也是收费最为昂贵的商学院之一,每年仅学费就需要33650美元,这还仅占她整个教育支出费用的40%。
父母皆为高官,出身优渥、品学兼优的皮晓萌,毕业后不久又在美国顶级银行任要职,这样开挂一般的圆满人生,是人人艳羡却求而不得的。所以,当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在明亮的机场大厅时,那一刻的皮晓萌,脸上洋溢的全是志得意满的自信笑容。
而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天津,公务繁忙的皮黔生,这一天,也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手头工作,早早回到家中,准备亲自下厨,烧一桌子女儿爱吃的饭菜,满心愉悦地等待着女儿皮晓萌凯旋归来。
可是,人有旦夕祸福。前一秒还踌躇满志走在机场大厅的皮晓萌,怎么也不会想到,后一秒,她就被工作人员突然带走,要求其配合协查父亲皮黔生相关经济问题。
另一头,左等右等再也等不来女儿身影的皮黔生,当得知宝贝女儿已经被有关部门带走时,惊闻噩耗那一刻,他早已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
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说起。1998年,大学毕业的皮晓萌,先是在纽约安永会计事务所上班。
有一次,母亲黄桂芳出差到美国,特意去看望在纽约工作的女儿。可是,当她来到女儿在纽约西部贫民窟内一处多人合租的小小出租屋时,爱女心切的黄桂芳止不住落下泪来。
出差回来后,她不禁向丈夫皮黔生抱怨连连:“你天天搞你的开发区,女儿却在美国过穷日子。开发商一赚就是几千万,女儿在美国连房子都没有。”
愚痴父母古来多,即使是南开大学毕业的皮黔生也不例外。一听说女儿在美国住得不好,身为天津高官的他,很快便动用关系网,着手给女儿解决在美国的住宿问题。
这一次,他再次想到吴卫国。吴卫国是天津星运集团老总。星运集团和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合作密切,皮黔生自然也和吴卫国“私交甚笃”。
1997年年底,皮黔生出差到香港,吴卫国主动为他送上五万港币的零花钱,皮黔生拿走其中的一摞,共两万五千港币。这是皮黔生接受的人生第一笔受贿。
这一次出差到香港,他还遇到了香港津联有限公司综合部经理李建。这李建曾对皮黔生在干部提拔中帮过忙。
这一次异地重逢,俨然恩人自居的李建告诉他,自己在香港这几年,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股票,全砸了。希望皮黔生的开发区能帮忙解决。一心只想着报恩的皮黔生回到天津后不久,找到吴卫国,要求他设法帮忙解决。不久,吴卫国的星运集团花了100多万港币,将李建的债务硬给还上了。
除了这100万港币的大额受贿,在这之后,每逢皮黔生境外出差,吴卫国仍如及时雨一般,速速送上零花钱。当然,随着零花钱的源源不断,吴卫国星运集团从开发区拿到的项目,自然也是应接不暇。
这其中,最大的一笔收入,是皮黔生让开发区财政局局长霍津义,拨付给星运集团2.5亿元人民币的购股款。后来,有2.2亿元钱款被吴卫国陆续转至境外。
因为双方有来有往,所以,这一次,为了解决女儿在美国的住房问题,皮黔生自然第一时间想到吴卫国。
这一天,皮黔生直接来到星运集团总部,找到吴卫国,直奔主题说明来意后,吴卫国当下便拍胸脯保证,一定帮忙解决。
2000年3月,远在美国的皮晓萌打电话给父亲,兴奋地告诉他,房子的事已经解决了。新房子位于纽约繁华的市中心位置,旁边就是林肯艺术中心,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有50多平米,价值50余万美元。
为了让这套房子顺利成为皮晓萌的房产,又不露出马脚,皮黔生煞费苦心的向吴卫国提出三点要求,一是房产证上要写第三者的名字;二是要有房屋买卖租赁合同;三是要交租金,形成租赁关系,给外人感觉这房子只是皮晓萌租住的,然后这租金再通过吴卫国返还给皮晓萌。
皮黔生玩的这一招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其实在1999年7月,他的弟弟皮新华已经玩过一遍了。
当时,皮新华位于青岛的公司出现了流动资金周转问题。出差到青岛的吴卫国听说这事后,一出手就给了皮新华200万。为了让这200万元名正言顺成为自己的财产,皮新华让吴卫国签了一份假的购房合同,卖了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房子给了吴卫国,自己拿到了200万的真金白银。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皮黔生完全知晓并明确授意下进行的。
2000年的皮黔生,也迎来了自己仕途的巅峰时刻。这一年,他进入天津市委常委之列,出任滨海新区办公室主任、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分管开发区规划建设、土地管理、房地产管理、环境保护,正式开始统领滨海新区党政大权。
与此同时,妻子黄桂芳也没闲着。她授意并支持皮黔生前司机在开发区成立滨海大药房,所购药品无论多少,均可报销。因此,这个大药房,一年利润都在千万元。又利用自己天津社会保险基金管理中心主任的身份,先后挪用10亿元社保资金,用于炒股和投资房地产,赚个盆满钵满。
为了不让自己的胡作非为,落人口舌,黄桂芳还曾一口气撤换掉管理中心所有不听话的中层干部,再重新安插进自己的心腹。
大权在握的皮黔生,给别人的感觉更多是强势、傲慢,曾为皮黔生的老部下们,对他的评价是“自负与专权”,但在具体工作开展中,也不否认他有出众的工作能力与魄力,还有较强的开放意识。
正是因此,在2000年之后,皮黔生主政滨海新区的七年间,该区GDP从112亿元上升至1960亿元,占天津市总量的42.6%,且连续十年位列榜首。
可是,太多权力集于一身,还颇有政绩,又自我感觉甚好的皮黔生,在自己和妻子滥用职权为自家及亲友谋利益的道路上,早已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头。
身为开发区财政局局长的霍津义,因涉嫌腐败问题,在这一天,被中纪委“双规”。
2006年6月25日,皮黔生的妻子黄桂芳因挪用社保资金,被中纪委“双规”。
霍津义、黄桂芳相继出事后,同为一根绳上的蚂蚱,社会上关于皮的涉案传言开始逐日多了起来。
这期间,皮黔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让在美国的女儿速速搬出位于纽约市中心的住所。
此时的皮黔生天真地认为,只要女儿搬离吴卫国给买的房子,就万事大吉,毕竟,彼时的吴卫国还没出事。
这年3月,皮黔生虽被免去滨海新区工委书记和管委会主任的职务,但仍以人大代表的身份,赴京参加“两会”。
在“两会”召开期间,面对媒体镜头,皮黔生仍强作镇定,一如既往满怀信心与期待的向记者们说道,天津滨海新区的综合配套改革方案已上报国务院,金融与土地专项改革方案也在紧锣密鼓地研究制定中,如今的滨海新区改革,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2007年的春天如约而至,皮黔生却没有等来属于自己人生的又一次东风。
这年1月,吴卫国被刑事拘留。一下子慌了手脚的皮黔生,打电话给在美国的皮晓萌,要求她立即做好三件事,一是补上房屋租金;二是拿到历年租金收据;三是签好退租协议。此时的皮黔生,仍认为只要交了租金,有完整收据、协议,就可以掩盖他事实上接受吴卫国赠予房产的受贿事实。
可是,从政十多年来,他收受的主要贿赂几乎全部来自吴卫国。除了女儿的50万美元的房子,弟弟的200万元“购房款”,“恩人”李建的100万港币的债务,隔三差五,吴卫国殷勤奉上的“零花钱”,还有多达2.2亿元国有资产,借助他之手,被吴卫国转至境外,再也无法追回。
仅仅7个月后,从美国回来的女儿皮晓萌就在机场被带走。正是从皮晓萌身上,有关部门取得重大突破。那一刻,皮黔生终于知道,自己的所有犯罪事实,都将被公诸于众。
2009年6月10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由辽宁省人民检察院对皮黔生犯罪事实立案侦查。6月16日,皮黔生因涉嫌受贿罪被依法逮捕。
2010年,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认定皮黔生先后收受他人财物折合人民币755万元,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此时,妻子不在身边,女儿皮晓萌生病住院,身边无一亲人的皮黔生,那一刻终于恍悟,原来自己手中的强权富贵,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曾是南开大学的高材生,本可以为国为民大有作为;女儿皮晓萌冰雪聪明、才貌兼具,若能在美国安心耐得数年艰苦,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实现个人梦想,又何必去贪人钱财、住人华居?
至于为扶弟、为报恩、为个人消费,利用手中权利,200万、100万,一次次索取无度的拿人钱财,更是毫无为官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可言。
为官一方,本应是为国解忧难,为民谋福祉,可是,古往今来,真正做到者又有几人?在为己谋名望、挣官位的同时,若也能同时为国为民办实事做好事者,大家便都要称赞不已了。
如皮黔生者,首先为自身谋利益,其次才是为地方谋发展;或者说,为地方谋发展,不过是为自身谋利益披一件合法的外衣,直至贪欲无度,身后有余忘缩手,当是绝大多数贪官的共性。
可是,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从来不能相抵,所以,皮黔生最终的被判死刑,实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十余年时光,弹指一挥间。静静过着铁窗生涯的皮黔生,后来被减为无期徒刑。在狱中,他爱读书、爱读报,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60来岁平平常常的老人。
可是,谁能想到,十多年前,在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在滨海新区,他曾经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目中无人。
这世间,若为官者,做不到“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他手中的权利,最终都必将引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知后来日日在狱中安静读书看报的皮黔生,是否悟得这世间最简单却也是最难做到的为官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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